他想给她的,并不是妾室的名分,是越过三媒六聘的正妻礼,是在祠堂牌位前能与他同执一炷香的名分。
谢凌这次离别,最舍不得的便是她。
他从荣安堂告别老太太过来后,路上所念、所想见的亦是她。
奈何他此刻被人围着,密不透风,谢凌面上依旧噙着温雅笑意,应对着寒暄的话语,可心里却如同被挠了一下,痒意混着焦灼漫上来。
离京的车马已在边上候着。
若能与表妹多说几句话也好,更想说那些未曾说出口的字……
若能……再抱她一下呢?
这念头刚冒出来便被他压进眼底深处,化作一声极轻的叹息,男人眉目微沉。
明知这是痴心妄想,指尖却不受控地虚握。
谢凌在人群里寻找着那抹熟悉的身影。
可没想到,表姑娘却被挤到了最外面一层,谢凌心顿时沉了下去。
那点渴望疯长如野草,在胸腔里掀起无声的狂澜,偏偏他面上还要维持着世家公子的端方,连眉梢的缱绻都得细细藏进客套的笑纹里。
加之他这般心思缜密,谢凌微阖眼,心头顿时滋生出疑云。
她为何避着他?
那一刻,谢凌的太阳穴猛地一跳,像是有根细弦被陡然拨动。连日来盘桓在心底的疑窦如墨滴入水,霎时在意识里晕染开层层涟漪。
谢凌眉心沉沉压下。
仿佛这些日子,那些一直被他给忽略掉、错过的事物快要破土而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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何洛梅一大早,便见到了谢易墨消瘦成这样,刹那间,如道天雷劈在她的头上,不一会儿,竟当着仆人的面落了泪。
年关将近,府中要务杂多,阖府只有她一个女人在主事,她每日在账房算盘珠子日夜响得震天,谢宜温倒是有过来帮她打点,可未出阁的姑娘家终究少了些历练,只能看着她学习。
她虽知道墨儿近来性格出了问题,但她实在忙得很,原想着等过了这阵再细细开解,毕竟内院上下上百口人的年礼采办、各房份例的调配,哪一桩不耗尽心神?
何洛梅故此只让人每日送去补品,更何况谢易墨都将自己关在屋里头,她要进去都进不得。
可没想到如今看见女儿,女儿却变成这副模样,眼底垂着青黑的晕影……
何洛梅只觉得心被扎了一下,喉间翻涌的疼意顺着气血冲上眼眶,眼前骤然漫起白雾。
何洛梅疼得差点晕过去,心疼得快无法呼吸。
以至于她都没有过来送谢凌,而是回了泌芳堂,将谢诚宁叫回去,大吵了一架,何洛梅很是崩溃,她无暇顾及女儿,便嘱咐了孩子的爹多去看顾,结果她适才捉来嬷嬷一问,才知道谢诚宁这些天压根就没有去看望过自己的女儿一回!
何洛梅只觉气血涌上头,便跟谢诚宁两人此刻在泌芳堂歇斯底里地大吵大闹。
今日见到谢易墨,当着这么多人的面,她亲姐姐何洛芷都在,谢易墨却被养成这样!何洛梅只觉得被扇了一巴掌,面上无光,火辣辣的,她又心疼又愤怒,恨不得撕了谢诚宁这个没良心的!
泌芳堂那边乱成一团。
反观谢易墨这里,她却根本没在意他人的目光。
阮凝玉在原地等了一会,一想到今日便是谢凌启程的日子,心情略微舒畅起来。
今儿天更冷了,每个姑娘都披着厚实的绸缎斗篷,踩着红香羊皮小靴,与冬日相映成趣。
不一会儿,谢诚宁、谢宜温和谢凌便一起从大门内走出来,三人都是从荣安堂一起回来的。
谢凌今日未着惯常的锦缎云纹袍,只一件玄灰素面大氅松松披着,领口处露出月白里子,内搭的宝蓝色直裰连暗纹都无,乌发用一支素白玉冠松松束起。
那玄灰大氅原是极沉的颜色,偏生被他肩骨衬得有了飘逸感。
今日这般素净装束,倒像幅刚着墨的山水,留白处皆是韵味。
阮凝玉看了一眼,本想收回目光的,结果却猝不及防地见到了他手中她那亲手所绣的墨竹手套,那上面的竹枝曲中有直,似临霜傲雪之君子,不屈不挠。枝节处绣以金线勾勒,又如镶玉嵌金。
阮凝玉瞬间瞳孔微缩。
她怎么也没想到,谢凌竟会这么光明正大地将墨竹护套拿出来,他这是想表达什么意思?若是被旁人看出这是她织给他的话……
阮凝玉将头低了下去。
谢妙云过去,谢易墨见到长兄,也强撑着身子,上前。
文菁菁见了,原本压抑下去的感情顿时又涌了上